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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二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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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二十個二月,整整五百八十一份禮物。

顧言之在蘇雲卿額頭珍重一吻,輕聲道:“去看看你的禮物。”

五百多份禮物在偌大的客廳中層層疊疊的堆放著,蘇雲卿突然想起以前曾經聽趙英英講過一個童話故事,說有個小孩子在某天誤打誤撞進了巫婆的森林,森林深處有個甜蜜的糖果屋。

顧言之不是巫婆,可這是他為自己建造的‘糖果屋’。

蘇雲卿隨手拿起一份禮物,先是回頭看了一眼顧言之,然後才在他寵溺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又充滿期待的拆開了第一份禮物。

這份禮物並不大,拆開後裏面是四四方方一個巴掌大小的天鵝絨盒子,蘇雲卿沒有急著打開盒子,她的目光被盒子上貼著小字條吸引了過去。

只見在暗紅色的天鵝絨盒子上貼著一張藍色的小卡片,上面用蘇雲卿所熟悉的,曾經被她評價為淩厲的字體寫著一句話。

【給十五歲的卿卿:

今天是二月十四日,情人節,我要送你一條漂亮的項鏈,然後親手為你戴上。

祝幸福安康】

蘇雲卿在看見紙條的瞬間就楞住了,她打開盒子一看,裏面安安靜靜的躺著一條項鏈,細碎的粉鉆在燈光下閃著璀璨的光。

蘇雲卿看著項鏈呆了一下,然後飛快放下手中的東西,拿起另一份禮物拆了起來。

這份禮物比剛才的要大上許多,蘇雲卿抱在懷裏不好拆,一著急幹脆就地做了下了,也不管地上是不是會臟。

跟剛才那份禮物一樣,在禮物的包裝盒上面同樣放著一張小卡片,蘇雲卿顧不上去看禮物,迫不及待的打開卡片看了起來。

【給八歲的卿卿:

今天是二月一日,離卿卿的九歲生日又近了一步。這一年我十七歲,還沒入伍,可以陪你過生日。

祝萬事順意】

……

【給一歲的卿卿:

今天是二月十一日,你躺在嬰兒床裏,看到我來了就沖我笑,真可愛。我好想抱抱你,但是我又擔心會弄傷你。

祝天天開心】

……

【給五歲的卿卿:

今天是二月二十九日,是寶貝生日的正日子,生日快樂。這套衣服是秘書買的,說小女該喜歡。卿卿呢,喜歡嗎?

祝心想事成】

……

【給十八歲的卿卿:

今天是二月十八日,離你生日還有不到半個月,離你告訴我,關於你的秘密,也還有不到半個月。我看得出來你很緊張,不管你接下來要跟我說的是什麽都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關系,卿卿你完全沒有必要覺得忐忑。

從兩年前的第一眼見到你開始,你就已經是我所有事情的例外。

祝健康幸福】

……

【給零歲的卿卿:

二月二十九日。如果可以,我很想拜見一下你的母親,謝謝她把你帶到這個世界,也讓我的世界從這一天開始,有了光。】

……

蘇雲卿就這麽坐在地上認真看著這些卡片,她一直低著頭,每一張卡片看完後都被她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盤起的腿上,珍而重之的樣子仿佛比起那些或昂貴或稀有的禮物,安放在她腿上的卡片才是無價珍寶。

顧言之蹲在她面前,這才發現她早已經眼睛通紅,淚水含在眼眶中要掉不掉。

顧言之只看了一眼便覺得心神一蕩,盡管已經過了這麽長時間,他發現自己依舊不能對蘇雲卿免疫。看到她時依舊會心動,無法克制。

他也沒有克制。

顧言之手撐著地板,微微偏頭傾身就吻了下去。

蘇雲卿維持著坐在地板上的姿勢仰頭柔順的接受他的吻,顧言之則半蹲在她面前,一手撐地一手捧著她的臉頰,吻的纏綿而深入。

清晨的陽光從花園的大落地窗毫不吝嗇的潑灑在兩個人身上,像是為他們鍍上了一層金光。

良久以後,顧言之才慢慢松開蘇雲卿,但濕熱的嘴唇仍舊在她的眼角,臉頰,額頭,唇邊流連不已。

蘇雲卿長長的睫毛在微微顫動後緩緩睜開眼睛,從顧言之的角度看上去,就像是滿室的陽光都盛在了她的眼睛裏,細碎而閃亮的光芒讓人入迷。

“這些都是顧大哥寫的?”蘇雲卿抓著顧言之的手,眷戀的在他手心蹭了蹭。

顧言之不由自主的彎了彎手指,柔軟的指腹從她微紅的眼角輕輕撫過,充滿憐惜。

“是。喜歡麽?”

“喜歡!”蘇雲卿像是拿著什麽寶貝一樣的把這些小卡片捂在胸口,眼角眉梢全是甜意。“可我一直跟顧大哥在一起,顧大哥是什麽時候……”

說到這個,饒是顧言之也有些不太好意思似的輕咳兩聲。“我在會議室寫的。”

卡片上的字都是他在會議室一筆一劃親自寫的,每一句話都是他的心聲,甚至後來寫著寫著,他都有些嫉妒起這個臆想中的自己——他可以陪伴蘇雲卿成長,見證她人生每一個的重要日子,跟她一起成長,一起經歷生活的酸甜苦辣。

蘇雲卿先是吃驚的瞪大眼睛,然後下一秒就忍不住笑了,唇角彎起甜蜜而愉悅的弧度。難怪那兩天顧大哥總是在開會,明明公司的員工都開始放假了,身為總裁的他竟然還要開跨國視頻會議,而且都是一開就是一整天。

原來所謂的跨國視頻會議就是這些……

她看著滿室的禮物,五百多份禮物,就是顧言之一共寫了五百八十一份的小卡片,每一張卡片就是一天。

“這些話我以前說的太少。”顧言之仔細而溫柔的看著蘇雲卿,“也不愛說話,比較悶,讓卿卿受委屈了。”

“這算什麽委屈。而且顧大哥一點都不悶,我最喜歡跟你在一起了。”她頓了頓,眼瞼微垂,掩住了眼底的羞澀。“就算是在一開始那會兒,我知道顧大哥那個時候不喜歡我在身邊,但我,但我還是覺得……”

她擡眸快速看了顧言之一眼,忍著羞澀把話說完了。

“我還是覺得,待在顧大哥身邊……最安心不過了。”

顧言之心神一顫,原本摩挲著蘇雲卿臉頰的手也不由自主的加重了些許。拇指揉弄著嫣紅嬌嫩的唇珠,嗓音沙啞。

“沒有不喜歡。”

“嗯?”

“從最初開始,從我張開眼睛看到你的那一刻開始,從來都沒有不喜歡你待在身邊。”

“可你一醒來就說要跟我離婚。”雖說兩人現在已經兩情相悅,過去很多事情現今想起來也是更覺得像一種情趣而不是矛盾,但蘇雲卿心裏還是有些疙瘩。“你還跟我說,讓我選個地方,不管去哪裏做什麽都可以,你會給我錢……”

“我沒這麽說。”顧言之哭笑不得,他沒想到事情都過了那麽久了蘇雲卿還記得這麽清楚,假如現在給他機會重新回到四年前,他一定會把那個剛醒來腦子還不清醒的自己嘴給堵了。

“你反正是這個意思。”蘇雲卿難得使起了小性子,行使了自己作為顧言之女朋友的正當的翻舊賬權利。“後來還逼我簽離婚協議書……唔!”

顧言之暫時沒法回到過去把腦抽的自己的嘴給堵了,只能先堵了蘇雲卿的再說。

他偏著頭吻住早就想親吻的柔軟紅唇,摩挲輾轉,纏綿至極,兩個人貼的極近,呼吸間彼此氣息交融,恍若一體。

“是我不對,卿卿原諒我,好不好?”

半晌顧言之才放開蘇雲卿,一邊在她唇角輕啄一邊低聲說道,在外人面前向來說一不二的顧大少爺此時的語氣裏竟然還帶了一點討饒。

蘇雲卿雙頰緋紅,手像是怕碰壞似的輕輕壓著還放在腿上的小卡片們,軟著聲音跟顧言之小聲道:“你今天說了好多次讓我原諒你,可不管是在以前,還是現在,我在顧大哥身邊從來都只有歡喜。”

她輕輕撫摸著顧言之俊美冷冽的面孔,看他素日凝在眼底的堅冰在自己面前化成讓人動容的溫柔。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她輕聲吟道:“既見君子,雲胡不喜?”(註①)

顧言之深深的看著她,突然松開抱著她的手,站起身來往後退了兩步,然後在蘇雲卿驚訝不解的目光中緩緩單膝下跪。

“卿卿,”他的聲音很低,但是每一句,每一字,每一個發音都很清晰。“二十年,二十個二月,每個二月假如都是二十九天,那一共應該是五百八十份禮物。”

“但是這裏總共有五百八十一份禮物。因為還有一份禮物,在我身上。”

顧言之微微一笑。

他很少有笑的那麽明顯,那麽愉悅的時候。

就像是全世界都已然屬於了他。

他從口袋裏拿出紅色高級天鵝絨盒子,用標準的單膝下跪求婚的姿勢,在蘇雲卿面前把盒子緩緩打開,代表了永恒和愛的鉆戒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十七歲以前,我的人生是顧家的。十七歲到二十五歲,我的忠誠和生命是屬於國家和人民的。但從二十五歲以後,從我從漫長的噩夢中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的未來,我的全部感情,我的所有,從此就都只屬於你蘇雲卿。”

“卿卿,你可以嫁給我嗎?”

“不是為了沖喜,不是為了別人,也不是為了逃避現實,欺騙自己。”

“而只是因為我愛你。”

蘇雲卿看過很多愛情電影,裏面也有很多很經典的求婚橋段。女主角通常都會掩面喜極而泣,然後一邊說著我願意一邊撲到男主角的懷中給他一個甜蜜的親吻。

她跟顧言之的情況和其他人都不一樣,他們連先婚後愛都說不上,兩個人最初的結合只是一張沒有任何意義的廢紙。

可如今他們相愛,愛的比任何人都要深,都要熱烈。

在蘇雲卿心中,她只會是顧言之的妻子,甚至有段時間她也曾經以這個身份自居。

跟顧言之兩情相悅於她而言已經足夠幸福滿足,她曾經以為自己不需要這個儀式。

可現在當顧言之跪在她面前,拿著所有女生都夢寐以求的戒指,溫柔而認真的說著我愛你。

蘇雲卿呼吸急促,早在顧言之單膝下跪時她心裏就有了預想。

她睜大眼睛抿著唇看著顧言之,沒有回答,眼睛裏是緊張,驚喜,和期待。

但更多的是,是對顧言之的愛意。

其實哪怕此時顧言之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她也會心甘情願的。

說出我願意。

這道題根本沒有第二個答案。

雖然蘇雲卿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但她一直不說話,顧言之心中難免也有些忐忑。

他捏緊戒指盒子,生平第一次這樣緊張而期待,甚至連背上都微微滲出了汗。

“卿卿?”

片刻後,蘇雲卿才在顧言之緊張忐忑的眼神中緩緩開口。

“如果顧大哥願意再給我一份禮物,我就答應你。”

顧言之精神一振。

蘇雲卿微微一笑,傾身撲了過去,直接把半跪著的顧言之壓倒在地,小卡片和禮物在他們身邊灑了一地,但此時顧言之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還有一份禮物……”

“想要顧大哥你。”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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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要卡,是網站不允許……下一章也就讓你們從車窗窺視一下……

不要怪我(頂鍋蓋跑)

以後應該會在正版群補個肉,嘻嘻嘻

鳳凰初啼 553 驚變

大楚朝所有女子在嫁人之前都會由母親或者嬤嬤教導房中之事。

進宮之前,也曾有專門負責這個方面的嬤嬤來丞相府教導蘇雲卿。但她們的目的並不是教女子怎麽才能在閨房之事中獲取樂趣,主要教導內容是如何伺候自己的丈夫。

唐朝民風開放,而大楚朝承襲自唐,對女子和男女之間的事情雖然不至於諱莫如深,如臨大敵,但肯定也不可能像如今這樣公然開放,女子在房事中也是以丈夫的感受為第一優先,丈夫在自己身上得到享受了,才能算是盡了妻子的義務。

自然,在嬤嬤們看來那些柔媚誘惑之事都是勾欄女子才做的下等事,像蘇雲卿這種千金之軀,高貴端莊,矜持雍容是第一要緊的事情,所以嬤嬤們不會教貴女們怎麽去取悅男人,所謂的教導房中事其實就是一場簡單又含糊的科普。主要就是告訴這些公主小姐們在洞房之夜大概會發生什麽,她們要做的事情就是聽丈夫的話,不可拒絕,不可反抗,以免掃了丈夫的性。同時也不可露出愉悅,舒服的表情,女子在洞房中得到享受會被丈夫認為是淫蕩之人。

以上就是蘇雲卿以前對男女之事的最大了解。後來她來到這個信息大爆炸的時代,即便是她沒有專門去關註這個方面,從周圍的人或者網絡上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所以當顧言之抱著她上樓,把她壓在身下,目光深邃的看著她時,蘇雲卿深吸一口氣,抖著手開始試圖去脫顧言之的衣服。

可她的手剛碰到顧言之襯衫上的扣子時就被抓住了。

顧言之緊緊盯著她,眼底翻湧著暗沈的欲望。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顧言之聲音沙啞,說出的話聽上去倒是大方,可從他握住蘇雲卿的手不放的動作中就可以看出他有多麽的言不由衷。

蘇雲卿明明已經害羞的快要找個地方把自己給埋了,可她還是十分堅強……或者該說是十分逞強的半擡起上身,給了顧言之一個吻。

“我已經二十了。”她倔強的看著顧言之,“在我的那個時代,像我這麽大的女子小孩都能打醬油……唔!”

顧言之沒有給她說下去的機會,事實上他也已經忍耐到了極限。

早在蘇雲卿十六歲那年,他就想讓她由頭到腳完完全全的成為自己的人。天知道每次蘇雲卿一臉無辜的靠在他懷裏時,口口聲聲說著要等她成年,等她長大的顧言之內心有多掙紮。

縱然他意志力卓絕,每次抱著蘇雲卿也讓他的道德感和自制力搖搖欲墜。

如今他再也沒有辦法忍耐了,剛才那句話與其說是在給蘇雲卿機會,不如說是他在做最後一次掙紮。

但其實他自己心底也很清楚,不管蘇雲卿說什麽,他都不可能放過對方了。

她今天必須成為他的。

長吻過後,顧言之喘著氣微微離開蘇雲卿的身體,兩個人靜靜地對視片刻,緊接著不知道是誰先開的頭,兩個人又重新糾纏在了一起。

蘇雲卿被顧言之壓在柔軟的床鋪和他溫暖的懷抱之間,進退不得,只能仰著頭承受他狂風暴雨般的親吻。

她甚至連害羞這種想法都沒時間醞釀,她只覺得自己的所有神智,乃至身上的所有感感覺,神經,都只能感受顧言之一個人。

他的熱情,他的孟浪,他的溫柔和與之相反的霸道。

她的身上仿佛像是著了火,顧言之就是所有一切的火源。他帶著她燃燒,讓她只能在他的懷裏沈淪,不知今夕何夕。

情濃之時,顧言之緊緊扣住蘇雲卿纖細的手腕,與她掌心相貼,親密的十指交握。

“看著我,”他在她耳邊啞聲說道:“我是誰。”

蘇雲卿睜開被汗水和生理性淚水浸潤的雙眸,燦若明星的眸子此時一片迷蒙,艷紅的眼角帶著一種驚人的嫵媚。

就像是低垂的玫瑰在澆灌下終於盛開,緩緩舒展著它的所有花瓣,向世間展露出了最驚艷,最讓人著迷的艷麗來。

“顧大哥……”蘇雲卿呢喃道:“你是顧大哥,我的……顧郎。”

顧言之眉眼一松,隨機又重新低下頭去,再一次的覆住蘇雲卿。

“是,我是你的顧大哥,你的顧郎,你屬於我了。”

“你終於……全部屬於我了。”

++

一夜纏綿。

第二日顧言之醒的很早——應該說他其實一直沒睡,就這麽抱著蘇雲卿,看了她一夜。

如果蘇雲卿此時醒來,一定會發現顧言之的眼神有多麽溫柔,就像是承載了這世間的所有柔情,只為了她一人。

顧言之就這麽看著蘇雲卿,幾乎不舍得眨眼,偶爾還會低頭在她臉上,額角留下輕柔至極又溫柔至極的親吻,情不自禁卻又小心翼翼,生怕會驚擾了她的好夢。

如果不是昨天隨手扔在地上範範手機震個不停,顧言之真的能就這麽盯著蘇雲卿看一整天。

電話是葉閃打來的,他知道顧言之這幾天都要陪蘇雲卿,如果不是因為有十分要緊的事情,他也不會輕易的打電話過來。

“少爺,”顧言之這邊一接電話,葉閃立刻就說道:“找到了心大師了。”

顧言之瞳孔微縮,心跳驀然加快了幾分。

“人呢?”

“剛剛踏入京市。”葉閃說:“在火車站,我正在趕過去,大概還有十分鐘能到。”

顧言之沈聲道:“不論用什麽辦法,留住他。”

葉閃恭敬道:“是。少爺,還有一件事,昨天老爺說想跟大小姐回米國。”

顧言之聞言皺緊了眉:“顧欣柔又要回米國?”

“看樣子是的,而且老爺態度很堅持,說要一起去。”

葉閃低聲道:“少爺,我爸爸前幾日來找過我,他說他覺得老爺子最近有些……不太尋常。”

葉閃不敢直接說顧老爺子不正常,他換了一個詞,委婉的表達葉管家的意思。

“他說老爺這幾個月變得越來越依賴大小姐,一時半會見不到人都要大發雷霆。而且最近脾氣也暴躁許多,平日裏最愛的寫字品茗也很久沒做了。上回有人約老爺子去看書畫展也被拒絕了,就像是對這些都失去了興趣,平日裏也不太讓我爸爸近身,都是大小姐一手照顧的……”

這種情形怎麽看怎麽奇怪。

先不說顧老爺子為什麽突然對他以前的興趣愛好棄之如敝履,就單單說他不要跟在他身邊任勞任怨的葉管家照顧,反而很黏著顧欣柔,一刻都離不得她的樣子就已經足夠反常。

要知道顧老爺子跟葉管家的關系就像是他跟葉閃,從小到大一起長大,說是仆人,其實跟自家兄弟沒什麽區別。

除了蘇雲卿之外,葉閃是顧言之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人。同樣,葉管家也是顧老爺子真正的心腹,不然就他之前對顧言之,對葉閃做過的那些事情,顧言之早就動他了。一直忍著他,對他做過的事也只是小懲大誡,無非是看在顧老爺子的面子上而已。

可如今顧老爺子連他都不要,只要顧欣柔,這已經不是反常可以解釋的了。

“顧欣柔那邊有什麽其他消息嗎?”

“暫時沒有查到。”葉閃低聲說:“她最近跟封詩霖也沒有見面。”

“盯緊點,有什麽事情……”

顧言之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房間內傳來的重物落地聲給打斷了。顧言之反射性的就沖進房間內,只見原本該好好的躺在床上的蘇雲卿不知道為何摔到了地上。

她身上還裹著被子,正一臉茫然的朝四周看著,聽到開門聲之後她回過頭,可眼神卻沒有看向顧言之。

顧言之原本要沖過去的腳步一頓,整個人僵在門口。

蘇雲卿茫茫然的看著他的方向,輕聲道:“顧大哥,是你嗎?”

鳳凰初啼 554 了心大師

蘇雲卿又做夢了。

就跟上次一樣,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就在夢中,這些也都不是真實的,可當她看到眼前的景象時,還是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陣心悸。

仍舊是在那個水池邊,可是這回和上次不一樣,沒有童年時的她,也沒有那個曾讓她念念不忘的小哥哥,平靜的如同死水一般的水池邊上只有她孤零零的一個人。

水池周圍都是濃霧,把水池這片方寸之地圍的嚴嚴實實,蘇雲卿嘗試著想要穿過濃霧,看看另外一邊是怎麽樣的,可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不管她在濃霧中朝著哪個方向走,最後都還是會回到原地,就像是有一堵看不見的墻封死了所有出路,把她生生的困在了這裏。

蘇雲卿不知道自己在這個地方徘徊了多久,她心中焦急,想要盡快離開這個地方回到現實世界,她怕顧言之會擔心,可不管她怎麽努力都沒用。

就在此時,她隱隱約約聽到一陣哭聲,似乎是從濃霧外頭傳來的,她站在原地仔細聽了聽,聽見那哭聲裏還夾雜著幾句說話聲。

“夫人,您別太難過了,大夫說您要是再哭下去,眼睛會受不住的。”

“我可憐的兒啊……怎麽就那麽命苦啊……是娘沒用,是娘護不住你,是娘沒用啊!”

“夫人,您別這樣,您要是哭傷了身體,小姐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的。”

“我的兒啊……她還那麽小,她的好日子才剛剛要開始……為什麽老天爺要這麽殘忍,如果真的要拿一個人的命走,拿我的啊!用我的命換我兒的命啊!”

是娘!

蘇雲卿幾乎驚叫出聲,她拼命的朝著哭聲傳來的方向跑去,可是不管她怎麽跑,始終都穿不透濃霧,她跟丞相夫人之間就像是被一堵透明的墻給隔住了,她可以聽見來自那邊的聲音,卻怎麽也無法到達。

蘇雲卿又驚又急,哀切的對著濃霧那邊喊道:“娘!娘!我是雲卿!娘!”

那邊的哭聲稍作停歇,緊接著就聽見丞相夫人驚慌失措的聲音。

“是雲卿嗎?!雲卿?我的乖兒,你在哪裏?雲卿?”

“夫人!夫人!夫人你怎麽了?”

“你沒聽到嗎?是,是雲卿的聲音!是雲卿啊!”

“是我!娘!娘!”蘇雲卿大聲哭喊著,氣的在濃霧裏用力的捶了幾下,可是卻對改變現狀沒有任何幫助,她依舊無法靠近丞相夫人她們半步。

而另一邊似乎已經因為丞相夫人的反常而方寸大亂,不停地有人在喊著“夫人”,還有人驚慌失措讓人趕緊去找大夫過來。

而丞相夫人顯然不認為自己是瘋了,她非常確定自己剛才聽見了自己女兒的聲音。

“雲卿,你出來讓娘見一見好不好?娘求求你,你出來讓娘見一見,娘好想你啊,娘真的好想你。雲卿,我兒,你快出來讓娘看一眼,雲卿啊……”

這聲聲切切的哀求讓蘇雲卿幾近心碎,她瘋狂的在濃霧中跑著,可就如同之前一樣,哪怕她嘗試再多次也沒用,每一次每一次,她都會重新回到小池邊,沒有一次例外。

再又一次的嘗試失敗之後,蘇雲卿再也受不了了。她癱軟在地,在丞相夫人哀切心碎的呼喚聲中哭的傷心欲絕,不能自己。

“老爺來了!”

就在此時,那邊慌亂嘈雜的聲音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緊接著就響起了一個曾經讓蘇雲卿無比熟悉的聲音。

“大吵大鬧,成何體統!”

“老爺!夫人她……”

“老爺!我聽見雲卿的聲音了!我真的聽見了!老爺!”

“胡鬧!”那聲音怒斥道,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威嚴,高高在上,沒有一點溫情,哪怕對方是他結發二十載的正妻。

“雲卿已經走了四年了,你還沒清醒過來嗎?!平日裏你深居簡出,家裏的事情一概不管不止,每年還都花費大量錢財捐到寺廟為她超度,這些也都罷了。如今更是變本加厲,越發瘋魔,說什麽能聽雲卿的聲音!哼!我看你是瘋了!”

“我沒有!老爺,我沒有,我真的沒有!”丞相夫人聲聲哀鳴,字字句句宛如泣血:“我真的聽見雲卿的聲音了!她在喊我,她在喊娘親,我真的聽見了!雲卿!我的兒!你出來啊!讓娘再看看你啊!我的兒!”

“胡鬧!看來我之前就不該縱容你!就跟媚兒說的一樣,你已經瘋了!這樣的你怎麽還有資格做人主母!來人!把夫人送回房間,從此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得外出!”

“老爺!老爺!”

蘇雲卿雖然早就知道丞相對她們母女並無太多喜愛,可是在面對經歷了喪女之痛的結發妻子時他竟然也能如此狠心,不但對妻子的傷心絕望沒有半點憐憫,從頭到尾沒有關心過她半句,甚至還聽信妾室的謠言想要把她關起來。

過往對丞相的怨懟和不滿在那個瞬間全部化為了滔天恨意,蘇雲卿雙目赤紅,先是用力捶了一下地面,然後快速爬起身一邊大喊著“娘!”一邊再一次的沖進了濃霧當中。

就在蘇雲卿絕望的以為這次也跟之前一樣徒勞無功時,濃霧突然在瞬間散去,眼前閃過一陣白光,眼前的景象突然一變。

蘇雲卿反射性的閉上了眼睛,當她再次睜開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無比,古色古香的房間,然後就是站在她面前,因為過度震驚而僵化在當場,瞠目結舌的看著她的丞相和丞相夫人,還有丞相夫人的兩個貼身女婢。

蘇雲卿也呆在了當場,她第一個反應就是難道她又回來了?

那顧言之呢?

可此時明顯沒有太多時間讓她去思考這些,因為在下一秒,她母親的貼身丫鬟綠檀在尖叫一聲之後就暈了過去,而她父親蘇丞相也顫抖著雙手,臉色慘白的指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蘇雲卿沒有搭理丞相的心思,她全副心神都在丞相夫人身上。可是她剛喊了一聲“娘!”,就覺得身體像是被什麽拽住了一樣,拼命把她往後拉。

蘇雲卿大駭,還沒來得及再多說什麽就被一股力量給扯了回去,她看到的最後畫面就是丞相夫人大喊著她的名字朝她撲了過來。

++

“娘!”

蘇雲卿猛的睜開眼睛,呼吸急促,臉上全是冷汗和眼淚。

有那麽一瞬間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還以為自己猶在夢中。

蘇雲卿用力閉了閉眼,心跳劇烈。她的手在旁邊摸索了兩下,卻沒有碰到本該躺在她身邊的人。

她心中奇怪,看天色現在還是半夜,顧大哥去哪裏了?

她心中仍有餘驚,夢中最後丞相夫人的那個悲傷欲絕的表情一直在她腦海中徘徊不去。

她現在急需見到顧言之,只有在他懷裏自己才能感到真正的安心。

她摸索著想去開床頭的燈,心裏想著房間裏未免也太黑了,房裏沒有裝遮光簾,就算是在深夜也未免……

她的動作突然一頓,眼前不同尋常的黑暗讓她心裏升起了一個不詳的預感。

她摸索開關的動作變得急切,手在桌上沒有章法的劃來劃去,不小心把放在床頭櫃的手機給碰掉了。

蘇雲卿撐起身體,下意識的想下床去找,可是她的動作被還卷在她身上的被子絆了一下,她整個人摔倒在地,手掌則壓在了手機上。

蘇雲卿摸索著拿起手機按了一下,然後是第二下,第三下。

預期的光亮並沒有出現。

此時顧言之聽到聲音跑了進來,蘇雲卿卻茫然的看著眼前的黑暗,耳邊能聽到顧言之的呼吸聲,卻再也看不到他。

她回過頭,輕聲說:“顧大哥,是你嗎?”

鳳凰初啼 555 開始(二更)

顧言之看著眼睛裏不覆清明,一片迷蒙空洞的蘇雲卿,整個人僵在門邊。

蘇雲卿看不見,又聽不到顧言之的回答,她臉上雖然表情如常,但再開口時語氣明顯比剛才要緊張的多。

“顧大哥?”

顧言之用力握了下拳,下一秒他就沖了進去,把坐在地板上的蘇雲卿緊緊抱在懷中。

蘇雲卿表面上看比顧言之要淡定的多,可她緊緊抓著顧言之衣服不放的動作卻暴露了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顧言之心痛如絞,雙目通紅,但哄著蘇雲卿的語氣卻溫柔沈穩,聽不出絲毫端倪。

“是我,是我。”他低頭親著蘇雲卿,輕聲哄道:“別怕,我在這裏。”

蘇雲卿在他懷裏搖搖頭,“我不怕,顧大哥你也別太擔心,最遲明天就會恢覆了。”

“怎麽可能不擔心。”顧言之說:“剛才葉閃打電話來,說了心大師已經回來了,我馬上帶你去見他。”

蘇雲卿心底不知為何有些抗拒——她不是抗拒見到了心大師,只是昨天她才剛和顧言之洞房花燭,身體甚至還留有昨天情濃之時的餘韻。在這種時候,她只想跟顧言之兩個人安安靜靜的待著,不想見其他的任何人。

“明日再去吧。”她雖然眼睛看不見了,但是身體的記憶還在,顧言之的懷抱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地方,她知道這個姿勢自己只要一擡頭就可以親到他線條硬朗的下巴。

軟軟的唇輕輕蹭了蹭顧言之的下巴,“今天不去了,好不好。”

顧言之拿她沒辦法,心裏實在是擔心,但又舍不得逆了她的意。現在哪怕蘇雲卿說要天上的星星呢,顧言之都會想方設法的幫她取來。

他無聲的嘆了口氣,又理了理她的長發。把她從地上抱起放回床上,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之後才皺著眉摸了摸她的臉,低聲道:“哭了?”

蘇雲卿下意識的抹了把臉,想起了剛才那個夢。

“不是為了這個。”蘇雲卿失落道:“我剛才……夢見我娘了。”

顧言之的眉皺的更厲害了,他坐在床邊,隔著被子把蘇雲卿抱進懷中,溫柔問道:“夢到她什麽了?”

蘇雲卿張口欲言,可就在她要說出口的瞬間,剛才還清晰無比的夢境突然變得模糊起來。

她皺著眉仔細回想片刻,卻只能回憶起部分。

“我,我忘了。”蘇雲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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